沐浴在一片或羡或怨的目光中,叶向高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不停的变幻,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已能够有这么一天,就此真的登入了大明朝廷的权力中心?尽管是最末的五辅,但是明眼人都知道,这个五辅在不久的将来会意味着什么。
李三才脸红得好象快要滴出血,一步步迈了过来,正在出神的叶向高警觉的抬起头来,见到的是对方一对喷火欲流的眼,心里一寒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:“道甫大人,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
“下官特来向叶大人道贺。”李三才嘴上道贺,居高临下的眼神丝毫不掩饰对叶向高的厌恶,神情姿态极度不善。
“一介闽人,居然也敢身入内阁,你也配!”
叶向高一愣,紧接着脸色发白,哆嗦着用手指着李三才:“你……你想干什么?”
他出身福建福清,也就是李三才口中的闽人,这个说起来似乎不是什么事,但是在明朝的时候,福建一带在明人眼里一向视为野人不开化之地。而眼下朝中风气,似乎已经被沈一贯完全的带进沟里去了……除了沈一贯留下的浙江同乡会,还有齐、楚、昆等种种不一同乡会,本着党同伐异的立会精神,李三才这一句话,在这一刻登时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。
见有不少人支持自已,更多的人是选择沉默,李三才不由得越发的洋洋得意,见叶向高气得脸色惨白,一口心头恶气并没有出尽反倒越发高涨,忽然哈哈大笑道:“诸位同僚只知叶大人学问高文章好,可有人知道他的身世也是极为传奇……”说到这里时,还配合性的啧啧两声,这顿时引起一边上看热闹的很多大臣们一阵起哄。
其中以太仆寺卿吴龙笑得最为不怀好意,一双眼阴恻恻的只在叶向高身上打转,眼光起伏不定,默默在盘算着什么。
申时行皱起了眉头,不自觉横了旁边的老搭档一眼,王锡爵早已经就黑了半边脸,一腾身要站起的时候,忽然耳边传来轻轻一声:“王阁老不必拦他。”声音略尖却极清脆,王锡爵愕然回头,认出正是太子身边太监魏朝。
对于太监,王锡爵一向没有什么好感,但是对于皇上身边和太子身边的太监,既便他是阁老之尊,也不敢有丝毫小觑,愣了一下,见魏朝对他摆了摆手,示意他不要做声,然后带着一脸的浅笑晏晏,打量了下快乱成一锅粥样的大殿,一对眼灵活之极眨来动去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,申时行和王锡爵交换了个眼神,从对方的眼底看出的都是些莫名的惊讶。
此刻的叶向高又惊又怒,对着李三才低喝道:“李三才!叶某素日并末得罪与你,今日为何要针对我诸般污辱。”
李三才眸中带着一分尖锐锋芒,趁人不注意,举袖装做咳嗽,遮掩着半边脸对着叶向高阴戾一笑:“有没有得罪?你心里最清楚!你平日和顾宪成搅在一起,何时曾把我放在眼中,如今更敢私下做祟,抢了我的入辅机会,我怎么能容你!”
“你不要以为,你前日进宫向太子献疏我不知道。”
“叶进卿,这都是你逼我的!”
他二人一番交流,说话的声音压得极低,在旁人看来,二人只是私底下说了几句话而已。可是李三才每说的一句,都如惊雷一样在叶向高心头炸响,一种极其不妙的感觉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;虽然他猜不透李三才下面要说什么,以他对李三才的了解,有一点无庸置疑的是能让他在太和殿下如此举动,必然是掌握了可以将自已置于死地,身败名裂的证据。
叶向高不是无智之人,他能被顾宪成看重多年自然有他过人的地方,尽管此刻身处逆境,却是慌而不乱,一颗心急速转动,苦思自保之策。
可惜李三才不会给他思考的时间,响亮的声音排众而出,在太和殿上回响:“为人立世需当身世清白,身入内阁者更当为百官楷模,下官想问诸位同僚一句,若是身世不清不白者,可有资格入阁?”
这一句话一出,本来乱纷纷的太和殿忽然静寂下来……
本来还在争得面红耳赤的官员们纷纷住口不言,所有的眼光一齐落到李三才身上,然后落到了叶向高的身上。
一提身世二字,叶向高的脸霍然变色,他好象明白李三才要说什么了……瞬间身子栗栗发抖,牙齿咬着嘴唇,额上隐隐约约一层细密汗珠。
揭人阴私,丧德败道,申时行终于怒了!伸手一拍案,喝道:“李三才,你知道你在说什么?”
对于申时行的喝问中隐隐威胁,李三才并没有放在心上,转过身冷冷一笑:“申阁老明鉴万里,下官不才,也知道叶向高能够济身朝廷是沾了谁的光,申阁老是海纳百川,无所不容。但此事若不说明,申阁老就不怕这神圣无比的大明内阁,就此成了个笑话流传么?”
这段话明嘲暗讽,听得申时行大怒!叶向高与他颇有渊源,当时会试之时,时任主考沈一贯本意将他落榜,奈何叶向高的文章做的实在太妙,妙到申时行一见为之倾倒,当时就叫了沈一贯过去交待了一下,所以才有了今天立在朝堂上的叶向高。
说话听声,虽然心底恚怒已极,申时行脸上死水一潭,不起微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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