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原皇帝和当今魏皇四目相对,谁也不知道在这个瞬间他们彼此交换了什么。
便听得洪君琰哈哈一笑:“朕固知魏皇英雄!”
“受国之垢,是谓社稷主;受国不祥,是为天下王。咱们以身当国者,说起来为天下表率,论剑于此,首开黄河,也未尝不可。”
“天下皇帝尽可作壁上观,咱们俯身为国,与民同乐,也是各有选择。”
他说起‘但是’来,还是比镇河真君自然得多:“但长河之水,滚滚而前。后浪终究追前浪。汝虽贵重,朕虽低身,也不免喧宾夺主,短了年轻人颜色!”
“黎人有不知魏者,今知也。”
“魏人有不知黎者,今见也!”
说着他侧身一引,豪气干云:“既然中央天子为你我移座,咱们兄弟之国,并肩而眺,暂且坐山观河,又有何妨呢?”
其实洪君琰在这里还有一个选择——
让傅欢来。
只消傅欢跳出来讲一句,魏国无人有资格陛见。自然就能把架到他身上的青铜长戈移开。
最后必然是傅欢跟吴询打一场。
傅欢对上吴询,胜负的影响力都没有那么大,且他对傅欢有足够的信心。
但洪君琰必须要想清楚,魏玄彻是不是他的敌人,魏国是不是黎国的敌人?
虽则现在魏皇都提戈着冕,血淋淋地站在了对面,好像不分出生死都无法结束这场对峙。站在尔朱贺的角度,他恨不得把面前的魏国人都撕了。
可洪君琰不是这样看问题。
说到底,魏玄彻只是抓到了机会,就立即站上台来,赢它一笔。并不管对手是谁。
作为霸国挑战者的洪君琰,是能够理解这一点的。
被人横插一杠,蹭得满身泥,心里没有气是不可能的。
但他仍然要考虑,什么才是对黎国最好的选择。
他今日死乞白赖后仍然输的这一着,是输给了六大霸国联手下的默契,是输给已经钉死的现世秩序,并非输给雄心勃勃的魏国。
在对现世霸业发起挑战的路上,地缘甚远的黎魏两国,不仅不是对手,反而应当是队友!
魏皇只是朗声一笑,手上轻轻一翻,那杆现今能称“阎君”的龟虽寿,便已不见踪影,复入幽冥。
前一刻这位大魏天子还杀机凛冽,恨不得血溅台上,不惜身死国事,这一刻他又温良恭让,眉目谦和:“兄请上座!”
无须刀兵一场,不动粮草半分,只是提一提戈。
便坐稳了天下第八强国,霸国以下第一档。
这好处哪里去寻?
对魏国来说,只要在霸国之下、诸国之上,第七或者第八,真就意义不大,认个大哥也没什么。武道的时代才刚开始呢!往后日子还长,总得大哥顶在前面。
霸国不打压大哥,哪有他的机会?
像今天这样的事情,还真是多多益善。
两位盛装出席的皇帝,你一让,我一礼,搭着袖子就往前,坐了那冰雕的晶莹宝座。还彼此低语,相谈甚欢。
这一刻魏皇恭谦,黎帝友爱,携手观赛,可谓和睦。
魏皇不费一兵一卒,甚至都没有真正出力,就赢得了他想要的,已经盆满钵满。黎皇将相对糟糕的两个选择踹到一边,反过来拉了魏皇一把,托了自己一下,终究没有太难看,也算是确立了霸国之下第一强国的地位。
而六大霸国按住了黎国上冲的势头,硬生生把洪君琰这位道历新启年代的雄主,按在龙君旧位之下又半阶。
大家都没有输。
环天下台而立的太虚阁员们,不动声色地坐回了位置。
独立台上的姜真君,默默地收回了洞天宝具。
我的老大哥,又认了新老弟。这个洪大哥的新老弟,跟叶大豪杰还有些交情来着……
这以后辈分更是一团糟啊!
场下观众更是一头懵——
黎国魏国要打国战了!
黎魏天子相争,今日恐见血!
黎魏又约为兄弟了!
天子比天气还善变。
这年头有没有一个直爽一点的皇帝?
叫观众好生受累,叫国民也很是纠结——脑子慢一点的跟不上趟儿,性格直一点的转不过弯!
那边东方既明倒是又笑嘻嘻地坐住,还冲尔朱贺拱了拱手,单方面和好了。
尔朱贺本来鼻孔还在冒怒气呢,这一下捏得紧绷的拳头不知该往哪里放。
干……还是不干?
现在干谁呢?
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辰燕寻。
黎魏兄弟之国,宋国又是弟弟之国的竞争对手……
尔朱贺是记仇的,看着看着又看向了鲍玄镜。
鲍玄镜一直很沉默。
事实上自从暮扶摇从观赛席里站出来,这位大齐帝国的少年伯爷,就停止了他喋喋不休的社交。
他面上表情倒是寻常,只是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大赛前的紧张,和少年人敢于面对一切的自信。
对于尔朱贺的眼神也只是无视。
唯独是不停地在那里……吃“糖丸”。
范拯在旁边看了他一眼,半好心半试探地劝道:“你少吃一点吧,我看你都有瘾了。一天多少颗啊?”
鲍玄镜满不在乎:“这玩意哪有上瘾的,我每天都吃,从来没上瘾。”
“黎国那个怎么老往你这边看啊?”范拯状似无意:“可能是我看错了,他应该不是真的对你有意见。”
少年人太过简单的挑拨,并没有体现出太多恶的一面,反有一种稚拙的可爱。
在鲍玄镜看来,秦国真正的神童,只有当年“八岁能长安”的甘长安。那是真正的神童早慧,经过这些年历练后,愈发沉稳,文武皆成,有宰辅之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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