崇祯五年的元旦,朱由检是在江南渡过。江南的冬天没有北京那么冷,长江上只是结了一层薄冰,并未冻住,和冰冻三尺的北京相比,实在是暖和了很多。但在朱由检看来,还是紫禁城皇宫的暖阁呆着更加舒服。
朱由检的行宫原是镇江一家豪绅的园林,自然远不如紫禁城那么堂皇大气,但南方士绅喜欢享受,把很多精力都花在休整园林上,这里又远比北京暖和,只需要穿着一层夹袄便可御寒,不论是居住的舒适性、还是天气,都比北京强得多。之所以感觉不如北京舒服,那是因为他思乡了,在思念紫禁城里的家人。
地上竹筐里摆着一大摞贺表,都是北京群臣所写,通过驿站不远千里送来。王承恩一封一封念着,没念几封便被朱由检抬手制止,都是千篇一律的东西,真是没什么意思。
“陛下,文武已经聚齐,正在殿外等候。”刘文炳走了进来,恭声说道。
“宣吧。”朱由检轻声道。
群臣很快进来,分文武两旁站立,文官以太子太保袁可立为首,武将以如意伯刘孔昭为尊,在他们以下,各站着十余人,正是朱由检身边的一杆文武。
在司礼太监的指挥下,诸臣跪拜磕头,三呼万岁,朱由检摆手命众人平身,元旦之礼便算完成,全然没有北京时那么多的繁文缛节。
“诸位爱卿,且随朕去营中巡查,然后再回宫宴饮。”朱由检对众人道。
“臣等遵旨!”诸人连忙答应。
元旦佳节,自己尚且思念亲人,更何况营中的将士。禁卫军千余人一样是从北京随从自己南下,离开家里也都已经近一年时间。而营中八万农兵虽然是刚刚招募不到两个月,却也一样想家。
身为皇帝,朱由检没理由把时间耗费着独自的思念中,他必须去看望、其宽慰营中将士。
朱由检坐上了马车,其他大臣们或者骑马或者乘车,向着城外大营而去。在他们身后,还跟着百余辆大车,沉甸甸的车厢使得车辙很深,每辆车上皆装着沉甸甸的银钱。
“拜见陛下!”李定国、刘文秀、罗凤才等将已经等在营外。
“平身!”朱由检下了马车,走在诸将之前,朗声说道。
“陛下请入营!”李定国等将侧身站在一旁,朱由检一马当先向着营中走去。
“营中情形如何?”朱由检边走边问道。
“士气尚可,就是有些想家。”李定国回道。
“可派出哨骑打探敌情?”朱由检又问。
“派出了百余骑,陛下放心,方圆三十里内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。”李定国道。
朱由检点点头,放下心来。毕竟镇江距离南京只有百余里,那逆贼袁崇焕又精于用兵,谁知道会不会趁着元旦之时发兵来袭?不过既然李定国派出了足够的哨骑,即便贼军杀来想必也瞒不过他们。
“今天将士们吃的什么?”朱由检问道。
“有猪肉馅的饺子,有白面馒头,有白米饭,还有酸菜炖鱼。”负责总后勤的刘文秀笑着说道。
朱由检点点头,非常满意。八万农兵聚集在这里,对后勤是一个很大的压力。米面粮食还好说,没来得及运往北方的漕粮,再加上江东各府的存粮,吃到夏天没有问题,最缺粮的不是军队,而是江东四府数百万百姓。
粮食够,但肉食却很麻烦,供应大军这一顿肉食,估计整个镇江府的肉大都被买了下来。
八万人的营地,连绵五六里,到处都是茅屋帐篷,彷如一座城镇,但和城镇相比,这里要规整的多,建筑整整齐齐,相互都有间隔,留出足够的通道和空隙,每隔十几座帐篷中间有一座稍大的棚屋,屋前摆放着数口大缸。棚户是每哨伙房所在,大缸是做饭用水兼消防所用。
朱由检在文武簇拥下缓步走入营中,就见到每座大的棚屋前面,都齐刷刷站着数排整整齐齐的士兵,个个穿着赤色布面甲,头顶兜鍪,皆目不转睛望着自己。
“陛下来看大家了!”李定国高声喊道。
“参见陛下!”诸将士单膝跪地,齐声呼喊。
“大家免礼平身。”朱由检双手虚扶。
“谢陛下!”众将士齐刷刷的站了起来。
“寒冬腊月,元旦佳节,诸位还守在营中不能和父母妻儿团聚,皆朕之过也。不过若是诸位不应征入伍,不击败反贼,诸位家中刚刚分得的田地必将为反贼夺取。诸位当兵杀敌,既是为朕,也是为了你们父母妻儿,为了您们的田地,为了妻儿不再挨饿!”朱由检朗声说道。他没有再讲什么大道理,而是直接讲起了利益。对这些农兵来说,什么大道理都没有实实在在的田地粮食管用。
“为陛下而战,为父母妻儿作战!”诸将士纷纷叫道。
“诸位为朕杀敌,朕也不能吝啬,今日全体将士皆赏酒二两!”朱由检朗声说道。
“谢陛下!”诸将士大喜。
“尔等戍守营中,不能和家人团聚,不能在父母身前尽孝,朕心不安,特每人赏赐银币五元,他日大家捎回家中,给父母妻儿添一件衣服。”朱由检再道。
“多谢陛下。”
“陛下万岁!”
诸将士皆欢呼了起来。所谓银币,是皇家百姓银行所铸银币,造型精美,每个只有九钱重,价值等同于一两银子,但却深受百姓欢迎,因为这种银币造型精美不说,使用起来非常方便,用它交税完税不用算火耗,使用起来比银子更加划算。随着朱由检南下,随着皇家银行在江东各府开办分行,银币已经在江东开始流通,军中发饷自然也发银币。五元银币,相当于五两银子,等于是他们三个多月的饷银。应募当兵不过两个月,便拿了这么多银子,让这些农兵们更是士气高昂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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