段誉的头发是半干的。秋宁拿着一个干的帕子,准备帮他将头发绞干。墨黑的发丝,就垂在他的身后,柔柔的顺成一缕。段誉的身上,则穿着秋菊刚刚带回来的干净的衣服。
因为是夏天,衣料比较薄,此时,他身形一动,衣袂飘荡,颇有些飘逸的风范。
段誉也是个不喜欢华丽颜色的主儿,他的一身浅紫色的长衫,身上全无花纹,只有在袖口、领口,还有衣摆处,绣着几枝文雅的竹子。清淡的紫色流彩,恰到好处的搭配,穿在身上十分的熨贴。腰间,也用一条深紫色的腰带给束紧了,挂在一侧的长穗和田玉随意地垂在一侧,散发着温润的光华。
没过几个月的时间,段誉居然长高了一个头有多。此时,他站在段青茗的面前,颇有些少年初长成的沉稳和自得。
段青茗望着段誉,微微笑了一下:“誉儿,你可以努力读书啊,离秋试不远了。”
乍一听到秋试,段誉不由地蹙了蹙眉,可只一下,他随即松开了,朝段青茗一笑,说道:“姐姐放心好了,我知道了。”
秋宁搬来凳子,让段誉坐下,她则从身后,帮段誉将头发绞得彻底脱水,然后,细心地盘了起来。
春桃又陪着段青茗说了几句话,就匆匆忙忙地走了,而段誉,则在梳完头发之后,也准备向段青茗告辞。
忽然,门外传来月华的声音:“秋宁姐姐,请问大小姐在么?二小姐来看大小姐来了。”
段玉兰来了?
段青茗微微沉了沉眸子,却没有说话。
刘蓉的下场,她醒来之后,已经听春桃说过了。被废除了姨娘的身份,发配到了城郊的庄子里,永远不得再进段府一步。
按照道理来说,刘蓉害了丁柔,又害了杜青鸾,是要交给官府的。可是,她毕竟曾经是段府的掌家,再加上又生了段玉兰这个女儿,所以,段正到了最后,还是网开了一面,并没有赶尽杀绝。可是,这个惩罚,对于刘蓉来说,已经算是致命的了。
段青茗听了段正的决定,并没有说什么,一则,这是段正和刘蓉之间的事情,她作为一个晚辈,是不能多加干涉的。再者,在段青茗的心里,也觉得那种从天堂跌落地狱,然后,不停地在地狱里挣扎的滋味儿,绝对要好过将一个人直接致于死地。
毕竟,人若要死很容易,可要在绝境之中活下来,却是很难。
这个刘蓉活着也好,段青茗有的是办法,让她活得生不如死。
可现在呢?段玉兰怎么来了?她来,是为了刘蓉讨回公道,还是要向段青茗宣战的呢?
不过,这一切,都不重要了,重要的是,只要段玉兰敢做,段青茗就敢奉陪到底。
段玉兰来得很快,当她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时候,段青茗微微地笑了一下。
自己的亲娘才刚刚被发配,自己就敢盛装四处招摇的,这个世上,除了段玉兰,怕真的没有其他人了。
今日的段玉兰,身上穿着一件绯色的修身半袖,下面是一条颜色略浅的长裙。修饰得极好的衣衫,凸现出她少女初长成般修长匀称的身姿;那绯得极浓已经接近大红,夏日的阳光一照,很耀眼,但是却很妩媚。此时,她往门口一站,似乎所有的光华,都照在了她的身上,就似少女脸颊上最自然却最诱人的红晕一般;令人看了心动,也令人看了耀眼。
她的衣袖、襟前、袍裙子边,都用暗金色和红色混合着镶了宽宽的边儿,更衬出衣料的高贵,以为身材的修长。她的衣上,精细构图绣了绽放的梅束,繁复层叠,开得热烈,开得奔放。
再看段玉兰的头上,习惯性的珠翠满头。象是恨不得把所有的首饰都戴在自己身上一般。那金的钗,钗的流苏,摇摇曳曳地垂着,令人眼花缭乱之余,更觉得四累赘无比。
段玉兰的脸上,也画着浓浓的妆容。黛色染眉,朱红轻敷。眼前的这个少女,浓妆艳沫的程度,几可以和青楼里的头牌媲美。
段玉兰站在门口,朝段青茗问好:“听闻姐姐病了,妹妹心里十分担忧,所以专程前来看看。”
段玉兰说着,款款向前两步,浓浓的香粉气息扑面而来,熏得段青茗几想作呕。
段青茗微微地笑了一下,神色苍白地说道:“姐姐并没有什么大事,妹妹有心了。”
说完,段青茗让秋宁给段玉兰搬来一张椅子。
秋宁知道段青茗不喜欢段玉兰这般浓烈的气息,于是,专门的将椅子搬远了些,不让段玉兰离段青茗太近。
可段玉兰似乎很喜欢靠近段青茗一般,看到椅子摆得远,她专门向前拉了一些,距离段青茗只有一步之遥。浓浓和香气又一次扑鼻而来。段青茗嗅着这香气的时候,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,因为,这香气居然不是段玉兰平日里用的那种,而是一种陌生的、却浓郁得化不开的奇异之香。
段青茗并不知道段玉兰从哪里得来的这种香气,反正,这并不是段青茗以前闻到的任何一种。可是,她脸色如常,似乎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般,招呼段玉兰坐下,吩咐秋宁去沏壶好茶过来。
段玉兰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,专门坐得离段青茗近了一些,然后,她垂下头去,认真地看了看段青茗的神色,点头:“姐姐今日的确好多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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