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风飒飒,李存信却已经仿佛身处三九寒冬。
雁门牙城晋王府,微弱的阳光透过厚重而又漆黑的乌云,穿过窗棂最终洒落在堂上。
天空阴阴沉沉的,站在堂上末列的李存信的心里却更加的阴郁,整个人恍惚深陷在阴晴未定的恐惧忧愁之中。今日的云显得异常沉重,摭蔽了本该天高气爽、云淡风轻的天空。抬起头,看不到以往的明媚的阳光。堂外庭院中,不断被风卷起的枯黄落叶,狂妄的在空中飘舞着打着旋儿,挡住了人的视线,空气里,隐约可以嗅到一股诡谲的肃杀之气,味道浓烈,如血腥气般刺激着嗅觉。
他目光有些出神的盯着站在堂上正洋洋洒洒说话的‘契丹使者’,他很想冲动的跳出来,大声的喊道,这不是契丹使者,这是秦军李璟的间谍。可他的手脚无力,迈不开步,他的喉咙哇塞,开不了口。他虽然清楚的知道对方的身份,可这个消息也是来源于对方的主动透露。既然对方敢向自己透露身份,那就证明着对方有恃无恐。
对方的依仗是什么?
李存信心里很清楚,对方敢这样做,是因为他们拿捏着自己的把柄。他确实如对方想象的一般,他在意自己的性命,不可能拉着对方一起死。
该死的李璟,简直就是冤魂不散。他本来以为自己回到雁门,取得李克用的重新信任之后,可以摆脱掉李璟。没想到,事情还是那么的残酷。他不由的想起了那封信,昨夜他一夜未眠,那封信他看了一夜,然后最终烧成了灰烬。
信是李璟的亲笔信,给了他一个任务,让他务必暗中相助,说动李克用出兵草原,相助契丹。并且,若是可能,还要他最后说动李克用再出兵河北义武镇,攻伐李全忠。
李存信知道最近李璟已经集结了十几万大军,正准备北伐契丹。正常来说,李璟应当希望沙陀按兵不动,不会支援契丹才对。可李璟却要他相助,最终说动李克用出兵草原,这是为何?
他有些迷糊,可他认定,这定然是一个阴谋。
他很想不理踩李璟,可他对李璟太过畏惧。他明白,若李璟要对付他,有的是办法。况且,沙陀族和李克用,与他李存信的性命相比,实在算不得什么。信末,李璟还特别授予他繁畤开国县子爵位。
王座之上,高大魁梧的李克用一目戴着黑色眼罩,头戴着那顶沙陀王冠,一身小翻领窄袖皮袍,腰间一条镶金嵌玉大带,上面佩着一把黑虎头把柄的弯刀,颌下是浓密带卷的络须,带着股来自大漠的刺骨朔风寒意,身影高大清晰。
虽然他才二十余岁,可他坐在那里,身上却透露着一股令人心悸臣服的气势,让人不敢置疑。
“夷离堇确定李璟此次进犯草原,只调派了十五万兵马,而且其中居然还有三万童子军外加十万乡兵?真正的战兵只有两万?”李克用的一只独眼陡然睁大许多,一股寒意逼人。
顶着一个锃亮大光头的契丹使者笑道:“回沙陀大王,那李璟确实狂妄无比,我们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,李璟此次不但只派了三万精锐,而且他还将亲自率领这支兵马进犯草原。李璟十分狂妄,已经下达军令,要以这支杂牌兵马,进攻我契丹汗帐。”
李克用捏着下巴,心中思虑。
“夫君,李璟此人用兵多诈,向来小心,怎么可能只以两万轻骑加上十万乡兵和三万的童子军深入草原,直攻契丹汗帐?小心这是李璟的诡计,万要当心李璟声东击西,调虎离山之计。”坐于一侧的刘氏一身白色的狐狸皮袍,端庄大气。
“夫人之意,莫非以为李璟出兵草原是假,只是故做声势,实际上是想要引我们出兵草原。然后李璟大兵攻打我沙陀?”李克用紧皱着眉头问,若说李璟此时攻契丹,也算不上意外。毕竟李璟当初和契丹早就打过多次,而且李璟还使离弱合强之计,暗中扶持契丹可汗与世里家族争斗,使得契丹一度内乱,势力大弱,不但丢失了辽西之地,甚至就是西辽河下游之地,契丹草原东部都给丢了。
如今契丹终于结束了内乱,并且把依附于李璟的阴山鞑靼与西奚都给击败,已经对李璟的后方造成极大的威胁。此时李璟出兵契丹,合情合理。但不合情理的是李璟只动用了两万精锐骑兵,却出动了十万乡兵,并且调了三万童子军出征,这就让人有些摸不到头脑了。
若是李璟调动十万精锐,甚至就是如上次南下河北一样,出动六万精锐骑兵,那么才是让人信服的。可如今李璟这个出兵阵容,怎么就这么的古怪。靠这些人马,李克用还真不相信李璟能够击败契丹,反倒有可能被契丹干掉。
可如果说,这是李璟的声东击西,调虎离山之计,真正的目前的是指契丹打沙陀,又不免太过简单了些,这么直白的计策谁都能看的出来,难道李璟就这么瞧不起他李克用,把他当成傻子?
契丹使者出声道:“大王,我家夷离堇之意,李璟此次出兵,不外有两个可能,一是李璟真的很狂妄,打算以这十五万人进犯我草原。其二,就是这只是李璟的一个虚招,真正目标另有所指。但不论是哪个可能,这路兵马都会是真出,就算只是虚招,起码要做出七八分的模样。因此,我们夷离堇之意,不如我们联手,不管李璟真出兵还是假出兵,咱们把他这十五万人马一口吃下,就算不能让李璟伤筋动骨,也能断他几指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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