满屋子抽气声响起,回过神来的杜夫人呵骂道:“从哪找来的疯子?这是治病还是来谋害我儿?来人,给我关起来,绑到官府去。”
当下,便有数人靠近,也不管那人如何辩解,拉了就走。
老大夫皱着眉说道:“我家兄长在宫中当御医,医术还在我之上,今日不当值。夫人拿了我的名帖去请他来诊一诊,若不是肠痈,那是最好,如若是……”
那张麻药的方子还是能用得上的,至少它能减轻痛苦。
老大夫心里说。
杜铭俊尾随几人架着的灰衣郎中,刚要有所行动,斜刺里冲出个半大的小子,冲着几人作揖,又拿了些铜钱给那几人。见四下无人看见,假意喊了两声:“跑了,庸医跑了!”就回去复命了。
今晚府里紧张的很,也无人在意一个庸医趁乱逃走。
杜铭俊仗着有点功夫,路子又熟,截住了那两人。
“崔郎中留步!”
崔远吓了一跳,随即停下,他倒是认得杜铭俊的,知道他是一品坊的小股东之一。
“杜公子,什么事?”
“我姨娘病了,你去瞧一瞧!”
崔远有些犹豫,他是个壮年男子,去给一个女眷看病,多有不便。再者,他其实主修跌打外伤,并不擅长医治妇人病。
“这个……杜公子实不相瞒,我诊脉实属稀松平常,想必你也听到过风声,我只会缝肚皮。”
杜铭俊皱眉道:“我姨娘是吃了不刻化的东西,积了食。你给开些泻药,让她尽快排出去即可。”
崔远犹豫再三,到底杜铭俊也没有害他的理由,便随了他走进那个下人住的小院。守门的婆子刚要说话,杜铭俊递给她一粒银子,看着约有两钱重,那婆子也不说话了!
屋内传来秦姨娘痛苦的呻吟,比之前更严重了。
“姨娘,我请了郎中来!”
崔远虽是听说她吃了不克化的东西,但也不会不经检查就开药,便随着杜铭俊进去,望着满床打滚的秦姨娘,他只觉得无从下手。
“这……这可怎么办?”
“姨娘。”
杜铭俊心痛无比,扭头向崔远道:“崔郎中,救命要紧!你说,我做。”
崔远精神一振,“好好,你掀开夫人的中衣,给我说说,你看到了什么?”
杜铭俊迅速动手,马上回答:“我姨娘腹胀如鼓。”
“她是吃了什么不刻化之物?”
“是泥丸子,满满一碗。”
崔远啧舌,这些大户人家磋磨妾室可真会玩。
当下顾不得男女之别,进前几步指挥杜明俊各部位按压,排除了盲肠,阑尾,初步确定是肠道鼓胀。
杜铭俊喜忧参半:“如此,便不是肠痈吧?”
清远沉声道:“如是肠梗阻,那也属于肠痈的一种。但我不能十分的确定。杜公子,我与你相识,不瞒你说,如果按我学的法子,那也只有开腹一途。但万事皆有风险,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一定能治好夫人。要不你还是换个有经验的大夫,我可以去请卢太医,他不比宫中的御医差,万一真是要开腹动刀,有他在,把握也更大些。”
杜铭俊心乱如麻,但无论哪种治法,都必须是先请卢太医过来。可是他和姨娘此时都不得自由,出门请医何其之难?
吴阿宝自告奋勇道:“我去。卢太医也是有身份的,量伯府也不敢太无理。“
杜铭俊心情复杂,他对吴家父子总有些愧疚感,一直见着都是躲闪。却不料这对纯朴的父子都是不记仇的。
他哪里知道自从他赔了钱,又蹲过牢,这事在吴家已经翻篇了。
只不过他刚的出门就被人发现了,吵吵嚷嚷的引来了许多人。
崔远再次被人扭住要送官。杜铭俊跪在地上恳求老威远伯救他姨娘性命,老威远伯寒着脸不说话,杜氏阴笑:“好!你不是相信这个庸医能治你姨娘吗?这个庸医动不动就要用刀剖人肚子?那就让他救你的姨娘吧!来人,把秦氏那个贱人抬出去,扔到大街上剖去,别脏了伯府地皮。”
就这样,崔远师徒和杜铭俊母子便被推出了伯府。杜明俊眼见着下人把病的半死的姨娘像扔垃圾一样抛在地上,心中的怒火已燃至顶点。
此时已是子夜时分,街上行人具无。
崔远爬将起来,连声道:“走,去卢太医家。”
杜铭俊抱着秦姨娘玩命跑,他有些功夫在身,远比崔远、阿宝跑得快。但架不住抱着个人,跑了一个时辰,几人都累得精疲力尽。
到了卢太医家门口,使劲拍门,下人开了门,说卢太医没在家,他的儿子卢小太医却是在家的。
卢小太医三十来岁,也已是个有些名气的大夫了,把完脉后一脸的凝重:“是肠痈无疑!”
杜铭俊瘫倒在地,确定了病情,崔远反而是定了定心,在他看来,这一类的病都可以一刀解除,纵然是活体开刀经验不足,万事有意外,那也是比毫无办法要好得多。
当下便道:“卢老太医什么时候能回?”
卢小太医道:“不好说,他是去访友,常是三两天不回的。”
崔远看了看杜铭俊:“杜公子,你的意思呢?”
杜铭俊双眼无神的望着卢小太医,
“真的没有其他法子吗?”
卢小太医叹道:“我可以施针,让夫人少些痛苦。”
言下之意,对病情本身是没有什么实际帮助的。
杜铭俊心乱如麻,只得先让卢小太医施针。卢小太医施过针后不久,秦姨娘的呻吟声小了很多,虽然很难受,但也可以忍耐。杜铭俊心生希望不到万不得已,他都不愿意走那一步。
崔远无可无不可,事实上,他也打怵,毕竟也是头一次面对肠痈病人,他的心情并不轻松。再者,此时他也累得像条老狗,哪里有力气去做开腹手术?
此时离天亮还有不到两个时辰,还是先休息恢复力气为上。
卢小太医让人打点他们休息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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威远伯府里,于御医一言而断,“肠痈无疑!”
言罢向他的兄弟看了一眼,两个人都要告辞。
开玩笑,治不好的病,千万沾不得手,免得坏了名声。
杜夫人肝胆欲裂,嚎啕一声扑向疼的喊哑了嗓子的儿子,
“我的儿呀——”
于大夫心有不忍,指着崔远先前开的方子说道:“那个方子,能减缓小公子的疼痛。”
“可那个是庸医……”
余大夫意味深长道:“庸医虽然是庸医,这个麻药的方子开的却是好。”
两兄弟离了伯府还扯着闲话。
于大夫问于御医:“大哥,先前那姓崔的庸医说,刨开肚子切了那什么阑尾,病就能好!你怎么看?”
于御医神色莫名:“确实能好!”
咦……
于大夫凌乱了!
头疼医头,脚疼医脚。脚上生了疮,就跺脚,疮自然就好了,不过少了脚而已。要是头上生了疮,那便砍头,自然头也不疼了,只不过命没了罢了!”
于大夫悟了。
确实,肚子里的脏器又不是手脚,缺了一样,那是会死人的。同样是死,不缺,还留个全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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