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嬷嬷的本意当然是为了钱,他要刘氏的命做什么?这慕家的名声又能值得几两?偷眼看向杨氏,见杨氏没有别的意见,长叹了一声:
“既然是三小姐说话了,老奴无有不应的。慕夫人请吧!”
杨氏强压着火气说道:“嬷嬷请!”
杨氏与王嬷嬷前头走着,殷宁随后转到了街角方夫人与牛夫人身边:
“两位夫人且慢走,今日家中出了事,却需要两位夫人跟着做个见证才好。”方夫人略微迟疑,
“要我俩作何见证?”
殷宁道:“不过是拿钱赎人罢了,还能有什么?”
两位夫人都是正直的性子,此事于情于理与本心并不冲突,因此点了点头,跟着去了慕家。
王嬷嬷傲然的在正厅喝着慕家下人奉上的茶水。这茶水是甜的,原本想要大力贬低慕家的,却因自己从未喝过这么纯正的甜味,没有开口,她甚至咂巴了一下嘴,回味这种感觉。
殷宁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,一招手,金子递来一个纸袋子,
“嬷嬷拿回去给小孙子甜个嘴儿。”
王嬷嬷望着一脸真诚的殷宁,缓缓的道:“三小姐,一包糖果可买不了老奴!”
殷宁笑了笑,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腕,她的双手各戴了一个镯子,看成色还是上品的冰种翡翠,这一对镯子也值个上百两银子。
王嬷嬷就盯上了这对镯子,错不开眼。两只镯子时而碰撞,发出叮叮的脆声,王嬷嬷的心神也仿佛随着恍惚了一下。
侧间里,杨氏与两位夫人对坐饮茶,一同望向外面。隔着一个珠帘,外面的动作声响清清楚楚。耳中听到殷宁好几次提到三千两,王嬷嬷从一开始的摇头到满意点头。殷宁甚至又提出多二十两,把那几个二房被卖的奴仆也给买回来。嬷嬷也同意了。最后,殷宁让费嬷嬷拿来了三千两的粮券交换身契。
在这个过程中,杨氏非常紧张,手握成拳,浑身颤抖。方夫人见了,觉得她是气的不轻,还用手拍了拍她,让她镇定。
王嬷嬷又仔细验了粮券,很是满意,银货两讫,皆大欢喜。
殷宁便道:“来人,送王嬷嬷出门。”
王嬷嬷带着人离去,那一脸的心满意足,仿佛是完成了很艰难的一项差事,要回去领赏了一样。
殷宁目送王嬷嬷,离开一抹嘲讽自脸上一闪而过。
一直提心吊胆的刘氏母子三人,见事情终于了结,冲入正厅,边哭边向殷宁跪下。殷宁闪了开来不受她的礼。刘氏又转向杨氏磕头,边哭边道:“大夫人,你救了妾的性命,你也救了烨哥儿和悦姐儿的命啊!”
杨氏抬手扶起刘氏:“起来歇着去吧!”
神情像是刚打了一场大仗,精疲力尽,魂不守舍。
勉强这才稳了稳身情绪,与两位夫人叙起话来,问方夫人怎么走到了这边。
方夫人笑道:“日前,在太子东宫与慕夫人相见,觉得很是投缘。今日闲逛,逛到了你家附近,想着来邀你一同踏春,原本想着是明日的,但你家里如今出了这事,不然往后拖一拖也行的。”
杨氏摆了摆手:“事情是二房的事情,应该他们自己解决,再不济让他们兄弟商量去。却不知夫人约在何地,何时?”
方夫人道:“是碧湖园。”
接着又叹道:“看安人今日处事,真是个识大体的。一个隔房的妾也舍得拿出三千两保她平安。一般人家也没这个魄力,能为家族名声,子弟前途做到这一步。”
这岂止是识大体,这是善念。一般人家只要让姨娘来个自尽,那便是名声也保住了,银子也保住了,还能反告对手一个逼杀官妾的罪名。
杨氏苦笑一声,“家门的名声要守,爷们的颜面要护,孩子们的前程更是要紧。可这一切都是虚的,最最要紧的是刘氏的一生啊!我也是个女人,知道女人的难处,刘氏是余生安稳,还是就此跃入地狱,全在我一念之间。我若是拿不出,那也没有法子,但凡拿得出手,就不能不问。钱财总抵不过性命要紧!”
方夫人心里一震,眼神复杂的看着杨氏,只一瞬,便是春花开放,满面笑容,态度也是热情了不少。她一把抓住杨氏的手,十分亲昵的说:
“姐姐真是个善的,深得我心,明日我早早来接你,咱们一起去。说不定还能遇到承郡王妃。”
方夫人的突然热情让杨氏摸不着头脑,一番客套之后,唤费嬷嬷为两位夫人装了些冰糖糕点,并两瓶好酒。两位夫人推脱了几句,欢欢喜喜的收了。
正说话间,听到一声焦急的呼唤,“母亲,家里出了什么事?”
杨氏一看是大儿子慕忆回来了,忙说:“别着急!事情解决了。”
方夫人抬眼看去,只见是一个个子高挑的青年,身姿矫健,眉目俊朗,年纪也刚刚好,让人一看先生好感。
送走了两位夫人不久,慕大老爷和慕二老爷也到了。家等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还原之后,慕二老爷看着头上缠着纱布的女儿,一股悲凉之意涌上心头。
他向杨氏施了一礼:“大嫂,相护之情,弟万死难报,赎买刘氏的银子,必定凑齐了还给大嫂。”
杨氏道:“一家人不说两家话,大嫂原也不指望你家还银子的。”
慕二老爷道:“不还银子,马氏只会更猖狂。须得让她散尽家底,无所依仗,才能不再折腾。”
他忽然又对慕大老爷跪了下去,
“大哥,这马氏的歹毒,也不是一天两天。可他为父母尽了孝,休不得。弟弟这一生都要与她绑在一起,死生不得挣脱。刘氏的身契,如今既在大嫂的手里拿着,还请还她自由,从此不被马氏欺负。这一双儿女也请大哥暂时帮我照顾,短期之内不教他们落在马氏的手中。”
莫大老爷动容,
“怎就能到了如此地步?”
慕二老爷道:马氏休不得离不了,让他待孩子们好点,那也是办不到。与其一大家子一起被她拖死,放开一个是一个。”
慕大老爷道:“你把孩子们放在我这里,我替你养着,他们始终是你的儿女。至于刘氏,她是孩子们的生母,愿意离开便离开,不走的话也少不了她一碗饱饭吃。”
杨氏叹了一声,心道:”马氏啊!马氏!,你这是何苦?非要把一大家子拆散了才肯罢休?”
说到底,兄弟俩还是下不了狠心。要是在大宅门里,有的是办法让一个阻碍家族的主母出不了妖。譬如,暴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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