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过慕忆解说,殷宁对如今的朝局大致了解。西卫有一个怪现状,和历史各朝各代都不相同,就是武官富而文官穷。连年战争导致朝廷更加倚重武将,国库收入八成投入军队,用于民生的极少。圣启帝号召群臣节俭,省下来的钱补贴农事,但收效甚微。先皇后薨逝后,她的嫁妆一分为二,太子和二皇子各得一份。一些田产和店铺的收益,皇子们自己花用也无可厚非,但前线每年退下来的伤残士兵不少,因为身体的原因无法养活自己,太子和二皇子就把私产收益都送去惠军署养活那些士兵。
慕忆最后感慨:“真是好太子。也因此,朝廷每年征兵都不难,很多吃不饱的穷苦人都愿意参军,至少吃得上饭。”
殷宁愣愣的听着,这真是一个畸形的国家,全民生产力都投入到战争中,百姓在饥饿中煎熬,当兵竟然也成了活下去的选择。那死了呢?这是一个永远的恶性循环,直到有一天,再也支撑不下去了,不是被东卫兼并,就是西卫民众造反,国家破碎,在历史中彻底消亡。
郁闷啊?穿来的世界眼看着就要变成乱世。随口问道:“这酒从何处而来?”
慕忆答道:“就是惠军署里头那些伤兵酿造得。好喝是好喝,就是贼贵。不过我爹就算少喝点,也还是愿意买这种。”
回到慕府,之前定做的衣裳首饰都送来了。锦绣阁的绣娘送了衣裳原本就该走的,只是见金楼管事娘子捧着个盒子,非要等那位表小姐来了亲自收货,也便好奇,磨磨蹭蹭不肯先走。殷宁一走入侧厅,那管事娘子就噌一下站起来,面容兴奋讨好:“小姐回来了,看看您定做的首饰可还满意。”
殷宁打开盒子,拿出一件件精美绝伦的胸针和领针,挨个看了看,赞道:“不错,手艺好,宝石搭配的也好。我都满意,要多少银钱,开价吧!”
竟是随便别人开价的土豪口气。
锦绣阁绣娘以为金楼就要狮子大开口,狠赚一笔的时候,那管事娘子却讨好的说:“主子说,不要一文钱,这些都送给小姐。”
杨氏原本忐忑不定的心仿佛停跳了一拍,,忽然捂住胸口使劲揉,天爷呀!这什么世道?这看起来就很贵的镶金嵌宝的首饰,不要钱白送了?她刚刚以为最少要值二百两的。
殷宁不说话,只喝茶,直待那管事娘子沉不住气时,笑了一下:“那就这样吧!请回吧。”
管事娘子大喜:“小姐是答应了?”
殷宁点头:“对,是你家的了。不过我有句话,这图我只有这么几张,以后是再没有的,贵店也不要往外透露,徒增我的困扰。”
管事娘子连声应是,并大为可惜。最后还留了个心眼:“要是小姐日后得了新的……”
殷宁应道:“还给你家。”
得了个活动话儿,管事娘子满意而归。这一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,不止绣坊的绣娘听不懂,杨氏也糊涂了。真真的就白送了?
“阿宁啊!这是……”
殷宁叹道:“舅娘,我给她家那几张图就值这个价。她要是要银子,那图我就收回来毁了。聪明人都知道怎么选。”
杨氏直愣愣的出神,自从外甥女来家里,没花费什么,倒是赚了不少进家。现在画张图也值老鼻子钱。一时百感交集,捧起盒子殷勤的道:“舅娘给你送屋里去。”
“哎!舅娘,我要不了这许多,就要一两样就行,余下的都给你戴。”
“不不不,舅娘不要,你小姑娘才该打扮的。”杨氏一溜烟跑得飞快,旁的不好说,她这几日的速度着实轻快了不少。
慕大老爷休沐在家,一边看书一边滋溜一口酒,好不自在。殷宁交了一日功课,看大舅舅喝的开怀,忍不住问:“这酒真那么好喝吗?”
慕大老爷道:“反正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。”
慕忆在一旁写写画画,顺口答道:“其实咱家附近严家酒铺里的酒也不错,顶贵的才一百五十文。可是爹就一定要来啊买太子酒铺里的。”
慕大老爷横他一眼。其实殷宁能理解一个正直官员的爱国情怀,无非想尽点绵薄之力,帮太子缓解財政压力。
一转头,又望向慕忆画得东西,那上面粗粗细细的线条组成的轮廓,看着眼熟。
“大表哥在画什么?”
一旁慕辰帮着答道:“大哥就不爱读经史子集,从小爱整一些不伦不类的古怪玩意儿。他画得图,光是纸就装了几大箱子,也没见画出什么门道来。”
慕忆不客气的揭他:“好像你很爱读书似的。我怎么听说你一有空就跑农林署问东问西,你打算去耕田吗?”
俩兄弟斗着嘴,没发现殷宁正拿着一张图纸仔细看,边看边点头,接着又摇头。等慕忆注意她,已经看了十几张。
慕忆很不好意思:“瞎画得。浪费了很多纸。”
纸,代表着钱。慕家人节俭度日,唯独买书买纸不心疼。
殷宁道:“我看出来了,你想画一张犁。让人拉起来更省力,翻土更深的犁。这一张,是从河里往外运水的工具,很复杂。这一张,你想弄一口大锅熬东西,还有这张……”
她一张一张点评,慕忆情绪越来越激动:“阿宁表妹,你看得懂?”
殷宁道:“很明显吗!一头牛拉着什么在地里,那肯定是犁。一条河流过,旁边的田是干的,这个伸进河里的东西必定是想取水。锅就更直观了,它就是一口锅。大表哥,你这不是图纸,是画。图纸只须清楚明了的画出这个物品的形状,标明各个部位的尺寸,以及更为复杂的内部结构……大表哥听得明白吗?”
慕忆使劲点头。
“那好,大表哥,你想画什么,重新画。是犁吗?其实什么形状的犁更省力,除了靠想象,还有模型试验。多做几个模型比较一番,慢慢的你就明白为什么有的费力,有的省力。”
殷宁暂时只能说这么多,总需要一段时间,才让大表哥自己发现问题所在,造出这个世界第一张曲辕犁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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